第六章

        盈月害了场病，头磕破了个小洞，还有些脑震荡。

        最要紧的是她的感冒，从咳嗽变成发热，喉咙肿痛发展到支气管发炎甚至肺部发炎。

        许文酬给请的西医每日过来给她输液，白日里输液了退烧半夜又烧起来，一连几天不见好转。

        云姨急得不行，这样去必要耽误生意，又请来了中医给她瞧。

        那个郎中不乐意看见西医的输液瓶，说盈月是思虑过重，心火过盛，中气陷，肺卫失调，开了两副药。

        云姨想要双管齐，西医中医这一起反对，其中各有克制，不乱用。

        盈月整日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只有午时才清醒几分。

        云姨就坐在床边细声细语地跟她讲话，手摸着她的头，仿佛是一位真正的母亲。

        “许公子来看望两回了，快点好起来，省的我记挂。”

        “我得乖女喔，你心里是装了什要紧事？说给我听听，什事有你身子重要呢？”

        盈月嗓子干涩说不话来，只是摇了摇头。

        她不是没想过让云姨帮忙找小秋，任谁都知道，云姨最是不喜他，就算跟她说了，得到的结果大抵也是假的。

        云姨嘱咐灵芝照顾好她，己叹着气离开了。

        盈月脑子发胀，眼角瞟到吹进来的一片枯叶，注意到了窗外的呼呼风声。

        秋天过去了，便是年底了。

        盈月又睡了过去，输完液给她拔针头都没感觉。

        她做了个沉沉的梦。

        是十二三岁时，她在前边伺候一个叫曾莉的姐姐，忙完了杂事就到柴房去找小秋裴二汇合。

        当时小秋的个子已经窜起来了，比她高了整整一头，穿着一件和裴二一样的粗布袄，蹲在地上教她俩写字。

        他的侧脸沉静，态度认真，周身气质不见颓圮，仿佛园子里的变动也不动摇他。

        从红姨病重，云姨当家，小秋的日子就艰难起来。

        先是断了他的课程，收了他的独院，又给他起了裴三这个名号不准旁人再喊他本名，把他从小爷变成了一个普通伙计。

        其他人均是幸灾乐祸，落井石阴阳怪气之辈也不。

        盈月当时除了替他伤心，却还有几分隐秘的快活。

        那样遥远的小秋，了高台来到了己所在的尘土中，杂七杂八的人也没了，只剩她陪着他。

        她当见到正专心给她教学的小秋，便憎恶起己的想法来。

        他不属于尘土，高台才应是他的位置。

        “这个字不常用，就不用记了。”

        他转过头来看她，脸颊瘦削，整日的劳作令他灰头土脸，一双眼睛藏着星子，在昏暗杂乱的柴房里，也是那颗最明亮贵的宝石。

        盈月头脑发热，探身去亲他。

        盈月睁开眼，视野里是挂着丝幔的床顶，额头上都是汗珠，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