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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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霈升入高中之前，爸爸和妈妈离婚了。
大概是他的裂痕已经等不到她高中毕业了。
他离婚前一星期，妈妈握着她的手问：霈霈，你想跟着爸爸还是妈妈？
张霈想起哥哥之前说过的话，她不明白哥哥要她选爸爸那边，但她直觉听哥哥的准没错。
哥哥离开家的前一晚是个雨夜，A市很这大的雨。
从爸妈确定要离婚，爸爸就在家里待得时间长了，而妈妈将她的所有东西都搬走了。妈妈说：霈霈，爸爸妈妈离婚了，但爸爸还是爸爸，妈妈还是妈妈，哥哥也还是哥哥。什时候想妈妈，随时打电话，好吗？当时妈妈在玄关拉着行李箱，脸上精致的妆容挡不住泪，她抱紧女，说：对不起，妈妈不是个好妈妈。
当时爸爸在书房里没来，哥哥也在房间里没来。
妈妈离开家时留给张霈最后的印象是暗红的唇和棕色褶纹裙摆，还有一种好闻的香气。几年后张霈在商场陪朋友挑选香水时又闻到那种熟悉的香气，柜员介绍道：这是我x品牌最经典的一款香水......
她的眼前又浮现妈妈的唇与棕色裙摆，还有滴在她脸上的凉凉的泪。
因为从那天起，妈妈就彻底离开家里了。
而现在，张霈听着屋里收拾行李的声响，她知道明天哥哥也会彻底离开家，就像妈妈一样，再也不会每天回家吃晚饭了。这时候已经很晚很晚，爸爸的房间都灭了灯。她站在哥哥门前，门底透暖色的光亮。
他现在是什心情呢？也像己一样想哭吗？他会留点什吗，比如他的书，她曾因为好奇翻过他的书，上面会有他勾勾连连的字迹。他会......会因为她这个妹妹而产生不舍的情绪吗？他天为什都没跟她说话呢？
她忐忑地立在紧闭的门前，直到里面的动静稍稍停止，才忍着鼓噪的心脏敲响了门。
嗒、嗒，很轻地两声。
不知为什，她十分不想将爸爸吵醒。
床吱嘎一声，是哥哥站起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一点一点走近，然后屋门被轻轻拉开，灯光将走廊照亮了。也将她照亮了。
张泽拉开门，动作顿了顿：怎还不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张霈执拗地抬头看他，一言不发。
张泽叹气，侧了侧身：进来吧。
外面雨势很大，屋里却没关窗，因此温度并不高。屋子大体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张泽的各类书籍和杂志漫画、运动器材、篮球以及各类常年摆在桌上的小玩意都已经打包进纸箱，衣柜门也拉开了，里面空空，衣服都在行李箱里。张泽不爱在墙上贴东西，只有之前妈妈嫌墙太素，作主张贴上的一张国家地理附赠的海报，现在也被张泽扯来丢进了垃圾桶。
现在整个屋子只有床还铺着，然而过了晚，大概也会被收起来带走吧。
张霈经常来他
房间里看漫画，哥哥的房间她再熟悉不过了，她连张泽看过的r18漫画藏在哪里都知道；是现在，整个房间一子变得空荡、陌生、就好像有什东西在她手里溜走，她却什都抓不住。
心里像被生生挖空一块似的。
张霈进来之后，张泽走到窗边把窗子关上了。哗哗雨声被隔绝在外，屋里一子静起来。
张霈坐在床上，轻轻的，吱嘎一声。
......你明天几点走？
张泽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手指随意拨了拨书桌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摆件：六点半，妈开车来接。
这早？
嗯，她要上班，我得上学。
张霈手指绞着床单，声音有点发哑：那，吃饭怎办，到新家那边肯定来不及做了。爸爸明天一早去开会，也来不及做。
张泽笑了：这大点的人，怎操不完的心。
张霈不抬头，眼圈红了。
霈霈？
张霈喉咙发堵，咬着唇，温热的泪吧嗒吧嗒落在腿上。
霈霈。
张泽走过来，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别哭，别哭......
张霈拿手挡住脸，尽力忍着声，但喉咙里溢呜咽。她低着头，她委屈极了。
霈霈......她感到哥哥站起来，有点无措地把手放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头：怪我，我早该告诉你有这一天的。之前一直觉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张霈顺势抱住他的腰，她感到他的身子顿了顿。
她将头埋在他怀里，闷不做声地抽噎。
年的身体温暖、纤瘦、结实，躯体的热度隔着布料传过来。在此之前的十几年，这具身体，这个怀抱，是她随时以躲进去的地方；只要肌肤贴着肌肤，无论发生什事都会感到安心是此刻只有恐慌，因为从明天起，她就很难再见到他了。
哥哥轻轻拉开她环着的手，紧紧握在手里，垂在两人身边。他的声音紧绷着，在她头顶轻轻的：霈霈，不要哭。就算爸妈离了婚，我还是一家人，对不对？我是哥哥，你是妹妹，这点不会变，我永远都是血浓于水的。
这句话像一记闷锤打在她身上。
张霈仓皇地抬起脸，哥哥边替她擦泪，边说：你之前问我为什在学校里不理你，就是因为这个。认识我的人太多，从老师到学，还有一些和我不对付的人，人人都盯着张泽，张泽点什事，都够他聊上好几个星期的。现在爸妈离了婚，说闲话的人会更多......所以知道我是兄妹的人越越好，明白吗？
张霈点点头，他说什都是对的。
还有，保护好己，各方面都是......保护好己。
张霈点头，泪水又流来。
那晚雨一直，她一直哭，最后昏昏沉沉睡着了。
早上她迷迷糊糊似醒非醒，她觉得哥哥好像要走了，是昨晚熬夜太久，她困得
睁不开眼。
她挣扎着叫了一声：哥？
并没有人回应，浓重的睡意又把她拉回去了。
在浸入睡意之前，她感到熟悉的呼吸在脸侧停留，然后手指碰到了温暖的柔软的触感。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轻轻的一声：霈霈，我走了。
别走，别走，她在心里喊着，就是睁不开眼。
终于，她猛地张开眼睛，泪水一子冲刷来，她看着空空的房间，张泽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窗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她趴到窗边，妈妈的车子刚好发动。她光着脚冲家门、跑楼梯，直到跑到小区门才隐约看到车的影子。
他已经听不到她的喊声了。
路人诧异地看着这个光着脚穿着睡衣的小姑娘，大概以为她精神了什问题吧？她一步一步走回去，昨晚了雨，地上那湿那凉，怎现在才感觉到呢？
她走回家去，刚看到爸爸在桌上留的纸条，说己要早早去开会，给她留了早餐的钱。
她默默走到卫生间冲洗掉脚上的脏泥，起身时看到置物架上张泽落的电动牙刷。
她看了一会镜子里的己，去了。
本来是想回己房间的，经过张泽房间时顿了顿，她再度推门走进去。
被子还保持着她醒来时的样子，是屋子里更加空了，连行李箱和纸箱都没有了。
她慢慢躺回床上裹紧被子，上面还有他的体温，床上被子上枕上都是他的味道。
霈霈缩进被子里，她的泪水渗进床单往常她一哭，他总会逗她逗得更凶，然后想方设法当她破涕为笑是这回，没人握着她的手叫她小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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