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家门白鹿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弥散在极度压抑的空气中。凭借外面
的亮光,她看见儿子孤独地坐在客厅里,在他面前横七竖八躺着几只空瓶子。白
鹿打开窗户散散酒气。
「喝这么多酒,不开心啊?」
这个问题明显多余,谁都看得出来她儿子不开心。
「你很早就走了吧?」
第二个问题也多余,但却引来儿子异常激烈的反应,把白鹿吓一大跳。儿子
几乎是喊着说:「我不走还赖着干嘛?妨碍你开心?我有那资格吗?」
「干嘛呀喊这么大声,耳朵都被你喊聋了!你怎么了,我跳舞让你不舒服了?」
「是,我就是不舒服,就是看不得你和那些人聊聊我我!我恨所有和你在一
起的男人!」
儿子的话白鹿不是很明白,有点惊愕地看着他:「你……今晚到底怎么啦?
我和他们是正常交际,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太敏感了。」
「正常交际?正常交际用得着搂得那么紧?没别的意思会眉来眼去?我敏感?
你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他们都对你不怀好意!瞧他们那样我都觉得恶心!」
「那你们骆少呢,你也觉得他恶心?」
「骆少骆少,叫得好亲热啊!少跟我提他,我最烦的就是他!」
「我这么做只是想为你多争取机会。」
「为我争取机会?天大的笑话,你是为自己争取机会吧?哦我明白了,你是
看中他的钱才跟他套近乎的吧?那好呀,你干脆卖给他得了,你不是经常这样干
么?我不在乎又多一个后爸!」
儿子的话深深刺痛了白鹿,她勃然大怒。
「熊燃你放肆!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着,怎么可以这样跟我说话,别忘了
我是你妈妈,是你的长辈,你必须尊重我!」
「妈妈?哈哈哈,妈妈?那真的要谢谢你,谢谢你提醒我让我知道自己还有
你这样一个妈!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当你风流快活的时候有没有想
过你儿子过得怎么样?我被亲爹赶出家门,就因为我不小心摔坏他老婆一只镯子,
这只镯子值多少钱你知道吗?两千块!就为两千块钱亲爹连亲儿子都不要了!我
去爷爷奶奶家,他们说我是野种把我撵了出来,还说我活该不如死了算了,那时
候你在哪儿呢?我无依无靠流落街头,像狗一样被人欺负,讨一块钱去买馒头,
他们说那钱是我偷的,抢了钱不算,还扒光我用冷水来泼,我没饭吃没衣裳穿没
地方睡,天寒地冻倒在路边生病,那时候你又在哪儿呢?要不是我师傅收留,我
早就死了!你真要是我妈,这些事就不能不问!」
白鹿脸色惨白,羞愧和自责让她无地自容,想不到儿子这些年原来过得这么
凄苦。可他为什么不来找她?之后又为什么一个字也不提?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你?说得轻巧,没电话没地址,连个打听的地方都没有,你让我上哪儿
找你去?」
「那你为什么一个字也不提?」
「提?有用吗?你还能让时间倒流回到过去?你还能保护我不让我受欺负?
当你知道的时候已经晚啦,懂吗,晚啦!」
熊燃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
尊菩萨。」
「什么,你要赶我走?你让我上哪儿去?」
白鹿大吃一惊,怎么也料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儿子竟然要把自己赶
走,起因仅仅是因为自己跳了几场舞。
「你不是很本事么?去住你的高级酒店,去找你那些正常交际的男朋友,总
之你爱上哪上哪儿,我管不着,只求你不要来烦我就好。快走快走,我不想再看
见你!」
「对不起,儿子,妈妈知道错了,妈妈对不起你!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补偿你,
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求你不要赶我走,我真的不想再离开你,求求你,
儿子,妈妈求求你!」
「放手,你放手,用不着你来补偿我,我不欠你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以
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不相干!」
熊燃狠心地推开母亲,快步走回卧室把门锁死,不管母亲是喊是哭都不给她
开门。
白鹿见儿子是铁了心要赶她走,伤心欲绝,把嗓子都哭哑了,她最受不了的
就是这个,以往都是她甩别人,从没有别人甩她的,今天儿子先是大骂她一通,
尔后又要把她扫地出门,这让她感觉自己就像只阴沟里的老鼠臭不可闻。
被儿子赶出家门的白鹿除了酒店再没地方可去,在这里她是举目无亲遍地无
朋,无奈之下只得回到原先下榻的酒店,好在还没有退房。然而服务员说什么也
不让她住,理由是她既没有房卡也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证件,这些她当然都没有,
都儿子被锁在房中了。真是岂有此理!白鹿火冒三丈,在大堂大吵大闹,吵闹声
引来酒店经理,这经理也是个泼辣性子,见死劝不住,干脆叫来保安把她撵走。
两次被赶的白鹿真成了过街的老鼠,但就算是老鼠尚且还有个窝,而她却连
张铺盖都没有。她几时受过这样的罪了,羞愤、自责、委屈一起拥来挤压她的泪
腺,她嚎啕大哭,哭腻了又破开嗓子大骂,骂苍天不公,骂丈夫不义,骂酒店不
仁,有辜无辜统统骂了个遍,就是不骂她儿子,但不骂不代表就不恼他。压了半
天马路,她累了,想打个车子,可司机师傅们谁都不敢停车,以为遇到了疯婆子。
实在是没辙了她才不情愿地拨通骆和的电话,叫他来接自己。
骆和那边刚刚才结束舞会,他驱车赶到现场,看见白鹿失魂落魄拎着鞋子坐
在路旁的花圃边上,眼影和粉彩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冲涮得一条条的,把柔美
的脸蛋装扮成一只大花猫,那一头青丝也凌乱不堪地散搭在香肩上。骆和既惊讶
又好笑,忙问发生了什么事。白鹿自然不会把实情告诉他,随便撒个谎敷衍过去,
又叫他给自己开间房休息。开房对骆和来说是信手捻来,他在自家饭店给白鹿开
间最豪华的总统套房,趁机也跟了进去。对不起了熊燃,你别怪我,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就算明天你把我劈死我也认了,今晚这朵牡丹无论如何是绝对不能
放过的!
此时的熊燃,呆呆坐在客厅里发楞,母亲走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