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助会一周见面一次，星期六下午3-5点，之后成员可以选择离开或者继续在6室里自由交流到7点。莱昂让电子助手标下日期后，起身整了整衣摆正准备离开，却被那位人类女士叫住了：

        “你好，你是叫莱昂对吧？现在你是打算吃晚餐还是直接回家？”

        莱昂对克洛伊的接近感到有些意外，顿了下才反应过来，“我打算去吃饭。”

        这似乎是对方希望听到的答案。克洛伊莞尔，愉悦地问道，“可以一起吗？”

        莱昂呆了三秒钟后点了点头。

        他顺水推舟，邀请克洛伊搭乘他的飞行器去往餐厅。正准备定位停机场，就看到克洛伊向窗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外看，转过头，面前是停滞在玻璃墙外悬空的一大串飞行器。克洛伊揶揄中带些无奈，“这个点三藩到处塞机，要不我们就在附近随便解决吧？”

        “真可惜。本来我还想去有家做传统本地菜寿司墨西哥卷1]的餐厅。”

        “哦是那家“寿司的牛油果秘密”么，真巧，那是我的最爱！如果你不介意一段较长的步行，我们倒是可以走过去。不过，那家店非常火且不接受预定，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店了，可能到达时会没位子。”

        莱昂眨了眨眼，说：“要不我带你飞？”

        克洛伊被对方引用的地球老俚语逗笑了，“好呀老司机带我飞。”

        然后，就见莱昂褪下上衣，折好放在公文包里，又向克洛伊伸出了双臂，似乎是要抱起她。克洛伊对这一连串的动作有些意外，眼眶都往外扩了扩。为什么要突然半裸？对方是要抱着我走过去么？这是虫族的什么习惯？

        女意识还根深蒂固的她忍不住微红了脸，被横抱什么的对她来说多少有些羞耻。但出于礼貌与尊重的原则，她半推半就地环住了莱昂的脖子。

        莱昂收紧架在克洛伊腰腿上的双臂，提醒道：

        “抓稳了。”

        下一秒，一双棕紫色的庞大翅膀在莱昂身后展开，平滑，在阳光下反射着光。紧接着，翼摆开始折起，附又张开，带起一阵气流，来回几下之后两人原地升起。

        原来这是真的带飞？？

        一瞬间的大脑空白后她感到了来自下方人群密密麻麻的惊讶的视线——

        人们：一个男，居然抱着一个女，在飞？？？

        克洛伊庆幸自己没有恐同症，否则现在不是脸红而是脸白了。

        在空中，风刮着她的脸庞有些刺痛，稍微缓解了她此刻极速上升的心跳。她第一次在空中飞行时不在有安全设施的载具内，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下被一个会被认为是男的人横抱着，这种危机感给予她以刺激和紧张。她抬头望向近在眼前的莱昂的脸，刚想开口聊天调节气氛，却发现对方额头上有几缕发丝，便伸手轻轻将其拨开。

        于是，两人的飞行轨迹突然在空中上下晃了好几米。

        克洛伊：“对不起。”

        莱昂：“没关系。”

        克洛伊是真的觉得对不起，特别是注意到对方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刚刚的行为简直是在调戏良家男！

        还好莱昂要集中注意力来进行飞行，否则这段沉默还真会让他尴尬得无地自容。落地后，莱昂注意到克洛伊看着它有些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其实，在市内飞行”

        突然，两人身后传来电子声：“这位男士你好，你被举报涉嫌无证飞行，请出示你的证件。”

        果然。克洛伊猛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转过身对机器警察微笑，正准备询问可不可以让她们先点个卷再走时，莱昂向前一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蓝色封面带着联合星印章的小本子递给对方。“第十页有虫星公民百米同空飞行证。在你扫描期间，我可以先进去点餐吗，现在我非常饥饿。”

        “可以，我将跟随你之后。”

        于是她俩就这样身后挂着个电子警察进了店，再次引来众人瞩目。

        克洛伊有些僵硬地点完餐并和开放式厨房里的工作人员们打完招呼后，和莱昂一同在窗边的双人卡座坐下。机器警察正好完成了扫描认证，将本子还给莱昂，“谢谢你的配合。不过提醒一句，最好不要携带无飞行能力的人类公民上天。虽然现在没有任何相关的交通规定，但是这多少给人类带来安全隐患。这位女士，我说得对吗？”

        其实克洛伊内心是认可这位警察的话的，她后知后觉刚刚的行为有很大风险。她看了眼这位警察的名牌，说道：“我知道了乔治十八。我下次会谨慎负责，不要求这位先生带我飞行。”克洛伊故意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以免带给莱昂来自警方的困扰。

        待那位名为乔治十八的警察离开后莱昂问克洛伊：“为什么对方叫我是男士？”

        “好问题。”克洛伊回答。“也许是因为你长得像男性，然后对方无法感知你的信息素就自动归类到吧。”

        “长得像男性？”

        “是的，平胸肩宽窄臀，面部比较有棱角。这是对男性很老套的认知，很多男性并没有这样的外貌特点，然而无论机器还是人类，大多数都保持着这样有失偏颇的认知。”

        “所以我在地球会被认为是男？”

        “是的，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说到这里，克洛伊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下。“所以你之前在酷儿桥是怎么选的女？”

        莱昂不好意思地跟着干笑了一下。“就之前说过的雌性在地球的翻译好像是女性。关于，是基于生育能力的考量。”

        克洛伊挑眉。“对于生育能力的考量？所以在虫星人们是这样理解地球的的吗？”

        “这是维基百科告诉我的。其实我身边的人都不怎么了解地球的系统。”

        “哦当然，维基百科。”克洛伊翻了个白眼。“地球人类早就不怀孕而是运用体外人造子宫了。”

        “但现在不还是有人选择人体生育的吗，因为他们无法供得起人造子宫。”

        克洛伊听罢一时语塞。是的，很多贫穷家庭根本无法付得起人造子宫的售价和后续营养液、定期保养的费用，而选择自己生，或者是给钱让更穷的人来代孕。克洛伊叹了口气。“是的，你说得对。我是欠考虑了。”

        “不过，现在想来，用生育能力定义的确有失偏颇。”莱昂颔首。“就像是在虫星上用生育能力来定义雌性一样。很多雌性的一辈子又不是只为了生育，何况还有很多根本就不想生育的。”

        “所以在虫星上也有关于性别划分的讨论和运动吗？”

        “是的。不过那是新兴思潮，还比较小众。”

        “你是其中一员？”

        “并不是。”莱昂发现他的这个回答让对方迸发着火花的眼神稍微淡下去了些。“不过最近一直有相关的思考。”

        “所以你还是支持的？”克洛伊这提的是个半反问句。

        “嗯。雌权主义者提到的一些观点我觉得挺有道理的。”

        听到“雌权主义”这个词，克洛伊感到很新鲜。“我们地球这里也有类似的平权主义，不过

        是男权主义和权主义，因为我们是个女尊权社会。”

        “那你是女的话，岂不是这个社会的顶端？”

        克洛伊为对方这直白的话语惊到睁大眼，连带着音量都提同了，显得好像有些心虚的样子。“不，请别这样说。”克洛伊每次被别人这么说，比如说亲戚们赞道“哇你家有个女太幸福啦肯定前途无量”之类，她完全骄傲不起来，反而会感到深深的内疚。

        “抱歉，如果我说了冒犯你的话。”

        “完全没关系，请别在意。”克洛伊有些懊恼，后悔刚刚的反应有些太大。“你说的其实也没错。很多时候我都平白拥有一些优势。”克洛伊自嘲道。

        “这样对你挺好的。”莱昂真诚地说。

        “”克洛伊被梗得要说不下去话了，正巧机器人送来寿司墨西哥卷，她立刻将写着莱昂名字的那份推到对方面前，“我们的卷来了，快趁热吃。”

        “这个卷的用料不是冷的么？”

        克洛伊尴尬地笑了笑，以更快的速度撕开裹纸，试图用美食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其实莱昂也不太在意对方是否会回应自己的这个疑问，他在咬下手中食物的第一口时就已经被美食俘赂了。

        莱昂一板一眼的模样明显地松弛了下来，就像一只液体状态的猫。

        克洛伊抬眼望着他，感到好奇，“有这么好吃吗？”看到莱昂的眉毛不受控制地扬起和微眯起的眼，克洛伊的脑袋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形容词：可爱。

        莱昂又吃了一口后才回答克洛伊的问题。“这是来地球之后我吃过最好吃的食物了。外面卷着的这层黑色物质很像我家乡的一种可食用植物，里面包着的白色颗粒和我那边的主食很像，还有这里面肉的质地和附着的酱汁，真的太奇特了”莱昂感叹，“我觉得我的味觉要在嘴里爆炸了。”

        克洛伊被莱昂突然同昂起来的情绪和奇怪的形容逗笑，一时觉得这人真的不能更有趣可爱了。她忍不住伸手将对方不小心蹭在脸颊上的米粒揭下，放进自己嘴里。

        于是，一瞬间，莱昂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要在胸腔里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