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金在周氏进来之前将银票给藏进被窝里。

        周氏刚在门外，算想起这人是谁了，可就是之前同齐圭来家里的位先生，姑子怎么偷汉子偷到他头上去了。

        “短命哟！我的幼娘哎，你且说说你跟这人是怎么回事，你兄要知我放了汉子进屋，非要打死我可。”周氏站在门哭天喊。

        幼金坐在床边捻着被角，低声说：“嫂嫂你要嚷，他先前欲纳我，让我给推拒了，日的事你我最好都烂在肚里，否则性命难保。”

        明明她坐在儿，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言辞。

        周氏没由来让她这话给唬住，心中虽还有疑问只得先按捺。

        永安小民富，距临安也远，光全寺中的晨鼓刚鸣，各家商贩已将铺子开了，街头喧闹得很，还有老妇拎着竹筐叫卖，筐内装的都是刚打捞来的鱼虾。

        马车停在街已有会儿，将原怎么宽阔的街挤得更为狭促，但陈元卿自回来后言发，郑或敢擅作主张。

        郑或跟着陈元卿多年，比谁都清楚他这位主子向来喜怒形于色，然而自从来永安后，他动怒的次数似乎多了些。

        十有八九都与小娘子有关，只郑或觉得奇怪，这永安齐家祖上虽与陈国公府沾亲带故，但这门远亲连老夫人都记得了，大人怎会亲自来这么趟。

        却像是特意为这小娘子而来。

        郑或心想，这妇人毕竟乡野，识抬举，哪知自己错失天大的造化，大人可非京中些靠祖宗庇荫的世家子可比。

        他至未婚，还是同回说要主动纳个妇人，偏这妇人知趣。

        直过了许久，车厢里方传来男人低低的嘱咐：“走罢。”

        “是。”郑或应了声，马车在青石板路上哒哒走远。

        陈元卿背倚靠在厢内，常年持笔的指无意识在左手帕子上摩搓着，帕子料子极差，他往日连碰都会碰。

        他原本有些闹明白这民妇的心思。

        这会儿却是想清楚。

        他怎就忘记，她既同他般，怕前世早从哪里听过他的死讯，当他是个短命的。想他陈元卿半生大权独揽，善舞权术，临了倒让个庶民给耍弄、嫌弃。

        她倒是能耐。

        陈元卿离开十来日后，陶幼金方发觉自己让他骗了。

        齐圭毫知，且九月初九送来了节礼，她与齐圭的婚事定在明年月。

        齐圭已决定明年临安府参加秋闱，但说到时新婚燕尔，若幼金舍，也好同跟了去。

        陶家上都很兴，唯有周氏腾空看了眼心事重重的小姑，论来她这小姑果真生得好，纵然荆钗布裙也叫人挪开眼，难怪齐圭要求娶了去。

        幼金但觉得自己蠢笨，陈元卿从来未应承过她什么，她怎就么断定他会帮自己。

        况他走时留了百两银票。

        她们家就是数载也赚到这些，够在这十里街买上好几个铺子。

        假若她还有命的话。

        陶幼金两辈子都活得稀里糊涂，上辈子所托非人在齐家牛马，这辈子慌择路又匆匆攀上陈元卿。

        她本寻思到别的路。

        律法明令对女子苛刻得很，男子若毁约只无权收回聘礼，而订婚约后女方能反悔更许他人。

        假若她现在愿嫁齐圭，似乎除了杖刑没有别的路可走。

        陶母从街上家来时拎了好些个纸包。

        幼金见她手上的些东西，闻到浓浓的药味儿，焦急上前问：“娘，这是怎么，家里谁子适么？”

        陶母想着小女儿几个月后就要嫁，迟早清楚这些，遂也没有瞒她。

        “你嫂子是直未有么，我这去买了几副药回来给你嫂子先服用，乖儿，这子嗣才是女人头等大事，等你去了齐家，也得先生孩子才立得稳。”

        幼金皱着眉：“娘，你怎又弄这些，嫂嫂体好得很，你要乱折腾。”

        “你与她交好娘自然兴，可哪有你这样胳膊肘拐向自己娘和兄的，这事儿你就别管。”陶母赶她，“赶明儿个你也跟我去医馆里把个脉。”

        陶母知自己女儿的脾气，断会答应，说完话便往屋子里去了。

        幼金没应她，走到天井边汲水，低用手捧着喝了才冲屋里喊：“行啊，娘，我们什么时候去。”

        却把陶母惊了回：“敢好，恁得我儿想通，你在家里父母兄弟能护着，以后嫁人了就要指着齐圭的。”

        幼金明白跟她没法说，心里有了计较，也与她争执。

        －

        九月中旬，陈元卿回到京师。

        南方便比上京师热闹，夜里更方闭市，白天这会儿各家商铺鳞次栉比，人群中还有少从安息来的商贾。

        “先去茶汤巷。”陈元卿嘱咐郑或。

        郑或知府内老夫人最喜宋嫂家的鱼羹，路是走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