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囚笼
直到黎溪坐上了副驾驶后方的座位,从右侧倒后镜望去,程嘉懿还被按在原地一动不动。
虽然他隔得很远,但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哪怕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仿佛有一双透视眼,看到车厢内看着的她。
或许,他知道黎溪也在看他。
还不到五分钟,你这快就要过河拆桥吗?
当然不是。
翻身打了场漂亮胜仗,沈君言心情无比美丽,左手伸窗外打了个响指,车轮转动的那一刻,两个保镖时松开对程嘉懿的钳制。
小县城的晚上连人都没几个,更别说会有车迎面开来。
马达一启动,一秒提速,像一阵风融进无声的夜里。
倒后镜中的人艰难爬起,往前踉跄了几步,站在空阔的路中,遗世独立般孤寂寥落。
很快,车子转过街角路灯,视野暗来,镜子里的风景暂告一段落。
只是暂时。
黎溪收回目光,专心对付旁边的老狐狸:现在肯告诉我你做过什腌臜事了吗?
你也说是腌臜事了,我怎当众说来。沈君言从容不迫,越过她扯车壁上的安全带。
他将插板拉到锁扣前,迟迟不插进,柔软的织带紧紧横在她胸前,与黑夜色的眼眸闪过狭促的光:我回家关上房门再说。
最后一个字音落,安全带扣槽发清脆上响声,囚笼正式上锁。
*
车子启动后,沈君言接了两通电话,都是对方在说,而他时不时应两句,但不是嗯就是继续,根本听不在讨论什问题。
终于,沈君言说上车后最后的一段话:我现在在回来的途中,有什事一会当面跟我说。
电话毫不犹豫挂断。
黎溪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无奈好奇心战胜一切,哪管她多不愿意面对沈君言,眼睛也忍不住瞟向旁边的人。
她以为小得不行的小动作然没有逃过一直在观察她的沈君言,他将手机扔到中央扶手上,伸手握住黎溪放在膝头的手,然而立刻就被甩开了。
早就预见这种结局的他笑声,疲惫地叹了气:我这三天的睡眠时间加起来都没十个小时。
关我屁事。
沈君言仿若未闻,继续说:特别是天,为了审刘北习,过去二十小时里,我只休息了一个小时。
他强硬地抽黎溪夹在大腿间的手,五指插入她的指缝,逼她和己十指紧扣。
你和他在床上交颈缠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在为你做什!
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猛然收紧,黎溪差点痛呼声,一秒沈君言又松开了手指。
痛是吗?他抽己的手指,轻抚黎溪手指上微微泛红的地方,但我的心比你的手指痛一万倍!
这三天我几乎不眠不休,只想尽早抓到刘北习,还你一个安全的环境,但你是怎对我的?
他愤怒数落、控诉她的罪状,宣泄所有不满的源头:这些年里我为你做了这多事情,你就一点都不动容吗!
你就不以他双手握住黎溪的手,无暇去遮挡眼底的泪光,稍微爱
我一次吗?
就一次,也没关系,够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就好。
手贴上了一处潮热,黎溪转过脸,是沈君言的额头贴在了她的手背,无声地告诉她他不是神,只是肉眼凡胎,有七情六欲的人,会累,会生病,也需要
被人爱。
从十二岁到二十三岁,沈君言陪了她十年有余。
二十岁前他恪尽职守,做足一个满分的哥哥。二十岁后,他抵受不住诱惑,一从伊甸园堕入凡间。
而成为共犯的这些年,在外界看来,他也算是个及格的恋人。
虽然她始终没有当沈君言是己的男友,但你要她说沈君言于她是什人,她又回答不上来。
床伴?不。
至他是个对她非常重要的人。
如果说程嘉懿是她的解药,那沈君言,就是延缓生命的药物。没有他,黎溪等不到解药来解救她的一天。
半边身子突然一沉,是闭上眼睛的沈君言靠在了她肩头。
她意识要后退拒绝:沈君言
嘘他示意她安静,调整了一位置,等一回去我还有很多事要解决,不认真睡一觉,我真的扛不住。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一软,完全将己交托给黎溪。
夜深的高速公路只有整齐划一的路灯相伴,黑暗与光明略过她的眼和他的脸,在光影交织之间心乱如麻。
黎溪垂眸看去,他呼吸平稳,闭起的双眼有淡淡的青色,总是紧抿的唇线松弛来,不再防备。
沈君言。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等沈君言作反应立刻接去,哥哥这个身份,也是陪我走去的。
密闭的空间里静得连呼吸都显得过于喧嚣,更别说是一句说的话,肯定不怕听不见。
但回应她的,只有耳边绵长的呼吸。
谁又说得清,沈君言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
*
晚上进城的大货车堵在收费站,延绵了接近一公里长,当车子停稳在老宅车库里,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喂。黎溪耸了耸肩,叫醒一动不动的沈君言,后者先睁开眼,缓了一会才坐正身子,扩胸松弛一僵硬的肌肉。
沈君言是真的很忙,他人还没走去,助理就先站在他车门那一侧等待。
他降玻璃,助理立刻把档案袋递给他:沈总
沈君言!黎溪连忙拉住沈君言接过档案袋的手,你说过回来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的!
知道沈君言肯定不会顺遂,她又紧了紧手中的衬衫袖子:你别跟我说睡了一觉什都忘了。
沈君言那只伸一半的手摆了摆,助理立刻了解状况,放档案袋欠身离去。
知道这是什吗?他扬了扬手上的东西。
黎溪看了助理的背影一眼,还没开,沈君言又接着解答:刘北习的供。
在车上耽误太久也不是个办法,沈君言替她解开安全带,坦白:为了接你回家,人我没亲审去。而你想知道的事,我也没完全真正落实,所以我打算把他的供看完再和你讲清讲楚。
他说得煞有其事,向来看不清他哪句真哪句假的黎溪,难免会举棋不定。
但正如他所说,她根本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就算知道真假,她又以选择吗?
打开车门,外面早有保镖在等待。
她站起来后回头瞪了沈君言一眼:晚我会把门反锁,你别想进来偷偷摸摸!
沈君言也从车里来,对着她笑:你这更像在邀请我。
呸!她啐了一,快步离开车库,离开他的视线。
沈君言站在原地一直没动,直到黎溪的背影彻底消失,才解开档案袋上的系带。
绕过一二三圈,封解开,沈君言抽三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名,顶端写着邀请名单个字。
又哪里是他刚才所言,是刘北习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