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被迫奉子成婚之后 第129节
书名: 被迫奉子成婚之后 作者: 云闲风轻 分类: 穿越

        杨氏连忙塞给差役一把铜板。

        沈棠宁眼里早已容不下任何人,耳中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喃喃而绝望喊着:“阿瞻,阿瞻你在哪里,阿瞻——”

        直到杨氏指着一人说道:“那就是他。”

        沈棠宁顺着杨氏的手势看过去。

        一个男人站在角落里,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破烂短褐,背对着她在和泥浆。

        他一下又一下地铲着土,弓着腰,驼着背。

        他每一个动作都与身旁的犯人们别无二致,重复而机械,机械而麻木。

        她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一动不动。

        突然,身后督造的差役往他身上狠狠甩了一鞭子。

        他踉跄了一下,狼狈地扑倒在地上。

        在下一鞭子甩过来时,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换一个方向继续铲土。

        随着他的转身,沈棠宁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一张脸上溅满了泥浆,蓬头垢面,拉碴的胡子堆满下半张脸,如果不是那张脸上熟悉的轮廓,那双漂亮的狭长的凤眼,她几乎对着他的正脸都要认不出他。

        记忆中他白马银弓,英俊不羁,意气风发的模样,与如今在泥地里满身脏污,挥汗如雨的佝偻背影逐渐重合。

        泪如雨下。

        沈棠宁突然捂住嘴,转身跑开。

        “阿瞻,阿瞻?阿瞻……”

        恍惚之间,谢瞻好像听到有人在温柔地呼唤他的名字。

        有多久没有听到有人唤他“阿瞻”了?

        这半年来,他的名字不再是谢瞻,三镇节度使,谢将军,镇国公世子。

        变成了“罪臣”,“庶人”,“哑巴”。

        “阿瞻你在哪里,阿瞻——”

        那道熟悉而温柔的声线仿佛又在他而耳旁响起,还夹杂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和哽咽呼喊。

        他猛地回头,大门口却一人也无,只有两个雷打不动看守的差役。

        他口中喃喃道:“宁宁,宁宁……”

        他扔了手中的铁锨,抓住一个人就问:“你听没听见有人在叫我?”

        那人唬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啊!啊?你你会说话?”

        谢瞻又抓着一个人问,那人不耐烦地啐道:“我呸!我他娘怎么知道谁叫你名字!我看你真是疯了,就你这个疯癫样儿,哪个来找你,趁早你死了省事儿!”

        “都给爷散开干活,爷看你们是想爷抽死你们!”差役叱道。

        众人都害怕差役的鞭子,连忙散开该干啥干啥,没人再搭理哑巴。

        下晌,到了下工时分,犯人们都散了,有些家里老婆孩子跟着一起来流放的就回家吃饭,没有老婆孩子的就在卷棚里领一碗稀粥和一个馒头吃。

        犯人们也拉帮结派,平日里就哑巴一个人在卷棚独自吃饭,从不和人说话。

        今日他不知怎么了,差役一打开木门他就朝着外面飞奔而去。

        众人们都十分纳罕,一个道:“莫不是他老婆来看他了?”

        另一个嗤笑道:“就他那个邋遢样儿,光顶个个儿,能有女人跟他?我瞅他是做大梦呢!”

        谢瞻一路跑,一路狂奔,离家越近,他心里却越恐惧。

        他既希望自己是在做梦,因为在梦里,至少还能看见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美丽面庞。

        又希望自己不是在做梦,因为梦醒了,他也该醒了。

        他不该奢望自己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即使他多么想能继续作为她的丈夫保护她,爱惜她,可是他不能,他已是个将死之人——

        在被流放到宁远城之后的无数个梦境之中,除了沈棠宁,他最常常能梦见的人便是耿老将军。

        谢瞻心里有一种预感,或许他会踏上和耿忠慎一样的老路。

        在被贬谪的第二年春天,耿忠慎便旧疾复发,病死在了辽东。

        如今,一模一样的地方,一模一样的那个至高的位置,三镇节度使,他坐过,耿忠慎也坐过。

        他也终于明白,去年中秋那夜,那位为他们夫妻二人卜卦的道长所说的“亢龙有悔”是何之意。

        亢龙有悔,是在警告他要居安思危,切勿迷失于功名利禄之中。

        原来在冥冥之中早有仙人为他指点迷津,可惜那时他年少气盛,根本没有防备害自己的人竟是自己的至亲之人,而大厦倾倒也不过是顷刻之间。

        夜风冷冷地扇打在脸上。

        谢瞻慢慢放慢了步调,当他停留在家门的时候,那一向黑黢黢的屋里,第一次燃起了灯,烟筒上空,有炊烟袅袅。

        许久,谢瞻都没有进去,而是转身走开。

        一直走到村子外的一条小河边,他脱了衣服,跳进河水里。

        二月里,河水依旧冰冷刺骨,他却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浸入到河水中去。

        洗完澡,他拾起一块尚算干净的衣服角擦干净了身体,穿上脏衣服。

        从靴子底抽出一块在地上捡的铁片,将铁片在石头上磨得锋利,而后对着湖面一点点,刮去脸上多余的须发,露出他本来的面貌。

        蔡家,蔡询一家三口在吃饭,小儿子正绘声绘色地和他形容白日里见到沈棠宁的情形,什么油壁大马车,金光闪闪的箱笼,貌若天仙锦衣华服的仙女,越说蔡询眉头却皱得越深。

        听到有人敲门,蔡询心道这么晚了还有人上门,主动放下著出去开了门。

        门一开,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上还往下滴答着水的青年,天色昏暗,那青年脸庞竟是十分瘦削英俊,只是脸色苍白若纸,跟个没点活气儿的男鬼似的。

        蔡询顿时心里就毛毛的。

        “衣服。”

        男鬼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啊?你,阁下是?”

        “哑巴。”

        蔡询瞠目结舌。

        这,眼前这个英俊白净的青年,是那个又丑又邋遢的哑巴?!

        再细看这青年的面部轮廓,身高八尺,那哑巴确实也是这般高大。

        原先他头发凌乱,满脸的须发不刮,单露出一双眼睛也不去看人,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蔡询和杨氏等人便下意识地以为此人是奇丑无比。

        晚上蔡询回来的时候,杨氏还极新鲜地和他说,哑巴的媳妇儿来了,那生得是一个美若天仙,女儿更是将她吹得天上有地上无,连一向清心寡欲的蔡询都忍不住好奇地想去看一看了。

        想来能娶得绝色美人的男子,样貌、家世也不会差了去。

        他,到底是谁?

        蔡询神色复杂地看着谢瞻。

        “我听他娘说,你叫二郎,那你姓什么?”

        谢瞻垂下了眼,没有回答。

        “你想来要一套干净的衣服,穿给你媳妇看?”蔡询又问。

        谢瞻点头。

        “那你进来吧,我给你找一套我年轻时穿过的直裰,只是你长得又高又大,穿着不定合身。”蔡询说道。

        谢瞻垂下眼,又摇头。

        蔡询只好进屋去帮他找了一套衣服拿出来。

        “多谢。”

        谢瞻接过衣服,去了没人的墙角里。

        这是三个月以来,他第一次和蔡询开口道谢。

        蔡询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背影,心里头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

        换好衣服,谢瞻走到家门口,却迟疑着不敢进去。

        近乡情更怯,离着那扇破烂的木门越近,他的心反而愈发不可自抑地飞速跳动了起来。

        一颗心,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这使得他意识到,他还活着啊。

        原来他的心脏还是会跳动的,就像年少时他无数次见她之前那样。

        一想到马上就要再次见到她,他的心竟还是会因她跳动得那样快,那样地剧烈……

        第75章

        可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我曾经所拥有的一切,权势,地位,财富。

        甚至于我的骄傲、自尊,一切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我现如今的样子,是破旧难以蔽体的衣服,苍白丑陋的脸,遍体鳞伤的身体。

        这个念头令谢瞻在一瞬之间如堕冰窟。

        一个男人,绝不会想将自己最丑陋狼狈的一面展现在自己的女人面前。

        他希望自己临死之前,在沈棠宁心目中的形象依旧是像从前那样高大英俊,无所不能,这样就算明日便要赴死,他亦能死而无憾。

        沈棠宁端着饭从灶房里出来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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